文 | 付桂香
又到吃青鳞鱼的季节了。
农历四月,青鳞鱼大量上市。初夏时节,阳光煦暖,雨季还没有来临,苍蝇也不多,正是晒鱼的黄金时期。
集市上多了卖青鳞鱼的摊位,街巷中也多了售卖青鳞鱼的吆喝。母亲买回鱼来,用水简单捞一遍,按一定比例撒上盐,第二天早上用粗铁丝串起来,挂到猫儿够不着的地方,晒三四天,母亲就会挑几条晒到六七成的小鱼用火烤了,让我们尝鲜。其他的再晒二三天,就可长时间保存。
晒鱼是母亲的事,烤鱼是父亲的事。父亲有烤鱼的专属工具:粗铁丝弯成弧,一头做成手柄,另一头用细铁丝横几道,做成网状,小鱼放网上,用锅灶里做饭的余火烤。一会儿,“嗞嗞拉拉”,一股青烟冒出来,晒得半干不湿的小鱼开始冒油,鱼鳞翘起来,青鳞鱼特有的鲜香味儿便直钻入鼻孔。父亲把鱼从灶膛拿出来,翻个面,再烤一会儿,又是一股清香氤氲开来,香飘满屋。我和弟弟赶紧收拾桌子,静候美味佳肴。
有时候我们会在院子里烤鱼,竖两块青砖,青砖上架几根铁丝,鱼儿放上面,下面点燃麦秸草,父亲坐在小凳上,一小把一小把地续着柴火。麦草香夹杂着鱼香飘荡在院落上空,盘旋往复,经久不散。我家住在胡同的最里面,傍晚玩耍回来,往往已是掌灯时分,家家户户炊烟袅袅,吸引我的总是这悠悠的烤鱼香。
我曾有个疑问,青鳞鱼为什么非得用麦秸烤?父亲告诉我一个传说:相传清朝咸丰年间,莱州有个秀才叫张邦昌,进京赶考没有盘缠,他的母亲便给他带了几条干青鳞鱼和玉米面饼子。到了旅店,张邦昌就向店家讨了几把麦秸草,在院子里烤起了自带的青鳞鱼。很快,旅店的小院里就飘起了诱人的鱼香,引得周围的人争相查看。其中有一位王爷打扮的人问他:“你做的这是什么?”张邦昌答:“青鳞鱼。”那人犹豫了一下,说:“能给我尝尝吗?”张邦昌见来人气度不凡,就把仅剩的七条鱼给了这个人。那人接过鱼后,给了张邦昌一个金元宝,并说了几句吉祥话就离开了。发榜的日子,张邦昌金榜题名,咸丰帝宴请众进士。张邦昌一看,原来,那位王爷打扮的人竟是当今皇帝!后来,张邦昌破格做了七品县令。
在我们莱州,青鳞鱼又叫七品芝麻鱼,正来自这个故事。
父亲慢慢地烤着小鱼,徐徐地讲着美丽的传说,普通的农家小院倍增无限的温馨与浪漫。
我倒觉得,烤青鳞鱼用麦秸还有一个更为实用的原因:麦秸草是农村常见的烧柴,小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两个麦秸草垛,能烧到来年新麦子下场。烤小鱼要用软火,且用不了多少柴禾,那麦秸草当数首选了,一小把一小把的,或者是几根几根的,火候可大可小好控制。这个原因,我曾说给父亲听,父亲笑了笑。我自己也觉得好笑,没了故事,美味的青鳞鱼是不是也不香了呢?
现在,青鳞鱼上市的时候,母亲还是会分期分批将质量上乘的鱼买回家,洗净、晒干、保存好,等我们周末回家的时候带回城里,用电饼铛烙着吃,虽然没有麦秸草,但妈妈的味道一如既往。
原文发表于2023年5月29日《烟台晚报》